
白淼淼没有想到,再次见到陆颢清,会是在新闻里。
“12月16日,蓝鲸手机在夏城举办了自己的新机发布会。发布会上,蓝鲸正式推出自己“比翼”系列的第6代产品,比翼6采用最新的5G芯片……”
白淼淼对这些科技新闻一向不感兴趣,正要关掉这个自动播放的视频时,眼角瞥到镜头一扫而过的观众席,放在鼠标上的手指霎时顿住了。
僵硬着看完了短短一分多钟的新闻,那个身影没有再出现。
仿佛刚刚一闪而过的面孔不过是她的幻觉。
在新闻的最后一秒,白淼淼按了暂停。
然后拖动进度条,从开头再次播放。
新闻主播的声音嗡嗡作响,白淼淼一句也听不进去,眼睛牢牢盯着屏幕。
15秒处,观众席的镜头又出现了。
白淼淼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,将画面停住。
屏幕上,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端坐在首排席位,身姿挺拔,四肢修长,衣着一丝不苟。镜头只扫到他的侧脸,男人凸起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惹眼。极佳的骨相使得粗糙画质也挡不住他的完美轮廓。
——是他。
一个模糊的侧脸剪影,足以让白淼淼确认。
镜头里的男人正是自己的初恋情人——陆颢清。
从美国回来了啊。
白淼淼微微陷入了沉思。
当年分手后,陆颢清没过多久就去了美国的高校做交换生。
后来就听到他会接着读研的消息,并且以后可能也不回来了。
白淼淼怔忪着看着屏幕上的陆颢清。
五年过去,他身上原本就不多的学生气完全褪去,光一个坐姿都充斥着成熟稳重的精英味道。
时间真快啊……
恍神间,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白淼淼的思绪。
是同事的电话。
“你是怎么得罪肖文了?他那个微博,业内一看就知道说的是你……”
同事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。
肖文?
白淼淼微微蹙眉,将通话变成外放,做了圣诞美甲的手指在屏幕轻点几下,进入微博。
最近,备受期待的大IP古装剧《荒神传》遭遇滑铁卢,收视口碑一路下滑,简直惨不忍睹。
观众和书粉大骂演员演技稀烂、导演水平不行,编剧魔改原著,剧本注水严重,主角人设崩坏。
而白淼淼,正是《荒神传》的编剧之一。
就在半个小时前,大名鼎鼎的编剧肖文发了篇小作文,言辞间满是对现在影视行业的痛心疾首。同时带头自省编剧的责任,重点抨击某些编剧年纪轻、格局小,沉迷小情小爱的表达,将一出权谋大戏改编成了狗血恋爱剧。
虽没有指名道姓,但风尖浪口上,圈内明眼人都知道肖文在暗指谁。
如今在资本裹挟下,大IP注水拉长剧集几乎已经成了圈内的明规则。《荒神传》也不例外,请了两个编剧组改写加长剧本。
事实上,白淼淼只负责剧本中男女主的感情线,占比并不多。
她也是等剧播出才发现,其他编剧加了男主和女二、女主和男二的感情线,男女主的人设前后不一,剧情狗血矛盾。
按照道理,这改编车祸的锅怎么也扣不到白淼淼头上。但偏偏肖文的微博用了“年纪小”、“女编剧”等字眼,箭头直指编剧团队里的白淼淼。
看完肖文的小作文,白淼淼心中了然。
“我上次泼了他一杯水,被他记在小本子上了吧。”
她淡淡开口,懒懒散散的语调,对得罪名编剧这事满不在乎。
上周,几个编剧开一个项目的碰头会,结束后一起吃饭。肖文坐在白淼淼的旁边,肥胖的咸猪手一直搭在白淼淼的椅背。
见白淼淼没理他,肖文反而得寸进尺,肥硕的腿也晃悠着靠了过来。
中年男子油腻浑浊的体味传入鼻间,白淼淼恶心地当场泼了他一裤子的开水。
“不好意思,天太冷手抖了。”白淼淼莞尔一笑,表情坦荡得毫无歉意。
死猪不怕开水烫,活猪还是怕的。
这顿饭在肖文杀猪般的嚎叫声中结束了。
肖文的好色和小肚鸡肠在业内是出了名的,白淼淼也做好了会被他报复的准备。
这不。
肖文的毒舌也许会迟到,但绝不会缺席。
电话那头的同事停顿良久,随后是一声重重的叹息。
“算了算了,你自己看着办吧。得罪他对以后没好处。其实你完全可以和他周旋一下——”
“——懒得理他。”白淼淼微微蹙眉,打断同事的话。
她明白同事的言下之意:和你约会的男人不少,多一个也无妨。
“嫌丑。”白淼淼撂下两个字,挂断了电话。
那个油腻的猪头,她多看一眼都怕折寿。
白淼淼走到梳妆台前坐好,对着镜子仔细地化了个妆。她的奶瘾有点犯了,想去楼下便利店买酸奶喝。
抹完最后的口红,白淼淼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。
镜子里的人棕瞳红唇,亚麻色的长卷发垂在肩上,V领针织裙露出一抹雪白的皮肤,配上精致妆容和玲珑有致的身材,十足的美人相。
一向不吝啬欣赏美色的人不由对着镜子赞许地吹了声口哨,换上大衣出门。
外面正在飘着夏城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。
白淼淼下了电梯,扣上大衣的帽子,脚步匆匆往小区的便利店走。
脚下的地面湿漉漉的,路边凹陷处形成了一滩一滩的水洼。天空纷扬着细雪,夜色中不甚清晰,轻飘飘落下又很快消失。
在夏城这样的南方城市,初雪几乎留不下什么痕迹。
见惯了北方的白雪皑皑,白淼淼对这次的初雪毫无感觉。
到了便利店,她径直走向冰柜,伸手去拿酸奶。
一声轻快的“欢迎光临”后,身后的门口涌进好几个人,喧杂声顿起。
来人们就在白淼淼身后的冷冻柜那里,似乎在商量买什么东西。
白淼淼无心探听,拿好酸奶转身,目光不经意飘过去,身体顿时一僵。
不是没有想过和陆颢清再次相遇时的场景,可她万万没想到,会是在自己小区的便利店。
自己的手上拿着芒果大果粒,而他正低着头听旁人絮语。
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,对面的男人抬眸,和白淼淼的目光对个正着。
男人英俊的脸瞬间收敛了所有温和,下颌线崩得很紧,乌黑的眼睛里翻滚着深沉复杂的情绪。
白淼淼怔了下,庆幸自己化了全妆。刚想着要不要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,男人的视线已经淡淡移开了。
再一转眼,他被同伴挡住,她的目光只来得及抓住陆颢清黑色的衣角和裤缝处骨节分明的手。
白淼淼垂下眼,走向收银台付账。
背后有声音隐约传来:“买酸奶的那个女生好漂亮啊。”
接着是另一个好奇的女声:“陆总,她刚刚好像看你了,你们认识?”
白淼淼握着手机,脊背僵硬。
听到陆颢清清润如泉的声音低低响起:“不认识。”
不认识。
白淼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推门而出。
微风夹杂着雪花,从她裸在外面的脖颈贪恋地往里钻。
白淼淼的手里还攥着酸奶,冰凉的包装,手心感到了彻骨的冷。
18岁那年进A大读书,是她第一次在南方过冬。
她十分不适应这里的湿冷,寒气似乎要透进骨头里。
那时候,陆颢清经常用他温润如玉石的声音耐心地哄她穿厚一点。
她有时候顽皮,喜欢把冷手从他的衣领处径直往里伸,他从来不躲不避,只是好脾气地在衣服外面压她的手,让她缓和得快一点。
在同住的那些夜里,她那双容易冰凉的脚也总是被他用自己的体温温热。
他们一起在夏城度过两个冬天,现在,自己成了他口中“不认识”的人了。
说不上是什么感觉,白淼淼甩了甩头发,散落一堆破碎的雪花。
回到家,白淼淼坐在电脑前,撕开大果粒的包装扔到一边。
芒果清甜的滋味入口,混合着酸奶的冰凉酸甜,沁入心脾。
嘴里吃着果肉,不由又想起了那人。
陆颢清的手好看,手工的活也做得好。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,他会把芒果切开,去核,水果刀划出漂亮的菱形,再翻开,果肉便像花瓣一下绽开。
然后,这黄灿灿如太阳花的芒果就沦为了她的腹中食。
从15岁到20岁,陆颢清陪伴了她的整个青春。
羁绊太多,在见过他的这个冬夜,任何一件事都能轻易勾起白淼淼深埋在脑子里的回忆。稍微一戳,过去便像泄洪般向她汹涌、淹没。
那时候,陆颢清不动声色地将她宠上了天,体贴又细致。
初恋的标杆太高,以至于她始终没办法再爱上什么人。这么些年过去,喜欢她的男人很多,可再也遇不上一个陆颢清了。
而她那时的年少任性,应当挥霍了他许多的温柔吧?
第2章
二章
也许是因为受了刺激,白淼淼的战斗欲变得空前的大。
几平米的小书房里,机械键盘“噼里啪啦”作响。
白淼淼文思泉涌,几下就敲好了怼人的微博。
检查了一遍后,白淼淼将文档复制到微博上,按下“发送”,背靠着椅子,瞬间全身舒畅。
她从来就不是能忍受委屈的性格,肖文面前也一样。
25年里,她也就为一个人受过点委屈,虽然那委屈并不来自于他本人。
二天,白淼淼照例睡到近中午才醒。
起床时天光已经大亮。
手机里好多未读消息,白淼淼粗粗略过一遍。
大部分都是同行发来的消息,大家对她昨天在微博公开怼人的行为表示了敬佩。
昨天白淼淼在微博上先是感谢了肖文的指点,随后用惋惜的口吻表达了自己不能和肖文合作的遗憾,并附上一个打了码的微信聊天记录。
页面上,对方用殷勤至极的口吻邀请白淼淼加入自己的工作室,并对白淼淼所负责的《荒神传》男女主感情线表示了极大的肯定。而白淼淼则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。
微博一方面澄清了自己只负责《荒神传》男女主感情线的事实,另一方面揭示了肖文明知如此还暗暗讽刺的小人行径。
这招借力打力简直是赤、裸裸的扇肖文巴掌了。
凡是稍微了解肖文的人知道,这厮八成是想勾搭美女编剧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了。
肖文在业内两大特色:好色和小气。
他仗着自己在编剧圈的地位,一些漂亮的女编剧和小明星都被他骚扰过,加上他为人小肚鸡肠,经常暗戳戳在微博或者朋友圈损人。很多人都对他不满,但碍于他的地位不敢闹开。
这次也是一样。
肖文的微博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,加上白淼淼在编剧圈只是个三流小编剧,他怎么也没想到白淼淼会直接将聊天记录发了出来打自己脸。
白淼淼打了脸还不过瘾,在微博的最后发表祝福。
“都12月了,那我就给肖老师拜个早年吧。祝您在新的一年,心胸和您的肚子一样越来越宽广,烦恼和您的头发一样越来越少。资本爸爸们多给您砸主旋律大剧,少给您看不上的小情小爱剧本,财源滚滚来。”
最近影视寒冬,编剧行业也受了影响,进行一半的项目说停就停。就算咖大如肖文,在行业洪流中也不过如蝼蚁一般,主旋律大剧的剧本真未必看得上他。
这祝福和诅咒也差不了多少了,偏偏让人挑不出什么错。
肖文不是喜欢毒舌吗?那她就以毒攻毒回去。
有朋友发来幸灾乐祸的微信:【我听肖文那的人说,肖文今天的脸被你气成了猪肝,在工作室大发雷霆。哈哈哈哈,解气!】
白淼淼:【那不是很好吗?猪脸配猪肝。】
朋友立刻发来一串“哈哈哈”的表情包。
【我真的对你瑞思拜了】
说起来,白淼淼进入编剧圈也是偶然。
她大学的时候开始在网上发表小说,有一本爆红成了她的成名作,她也逐渐成了小有名气的青春作家。
那时候影视行业正是大热,资本疯狂买IP屯着。白淼淼搭上了这班IP热的顺风车,并在前两年随着自己IP的开机顺势进了编剧圈。
假如这个圈子混不下去了,她就继续写小说赚钱。
不管怎么说,她也是小有名气的“畅销书作家”,总是饿不死的。
肖文顶多在编剧圈横行霸道,总不能还干涉文学网站和出版社吧?
回复了几个朋友后,白淼淼点进她的闺蜜聊天群,发现原本的群名“戏精姐妹团”已经变成了“谢钟夏城区老婆群”。
这群总共就三个人,白淼淼、贺缨和薛柔。
三人都在夏城生活,关系很好,微信群的名字也常常根据几人的心情随意转换。
白淼淼对这个新鲜出炉的新群名嫌弃不已。不用说,一定是贺缨这个新晋粉丝改的。
她在手机上刷刷点了几下,将名字改成了“帮助贺缨脱贫小组”。
谢钟大老婆:【我靠,这名字是怎么回事?老子不穷!!!】
薛柔:【呃,我也不知道,问淼淼。】
白淼淼:【帮你摆脱贫乳,听说谢钟喜欢丰乳肥臀的大妹子。】
薛柔:【哈哈哈哈】
谢钟大老婆:【…………】
闺蜜就是用来互相伤害的,白淼淼继续扎心:【人家是big big girl,have big big balls.You are a s'mall s'mall girl,have big big feet.】
薛柔毫不留情地发了一大串捧腹的表情包。
谢钟大老婆:【我的s'mall s'mall胸就不能有big big dream吗?!】
话是这么说,贺缨还是默默将自己的名字改了回来,并同时将群名变成了“此群已解散”以示抗议。
只不过这抗议很快被无视了。
白淼淼将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,前方一溜都是贺缨对她新老公的彩虹屁,中间夹杂着一张昨晚初雪的照片。
看到薛柔发的那张初雪照片,白淼淼不由又想起了陆颢清。
犹豫了下,她扔下一个炸弹。
白淼淼:【我昨天遇见我前男友了。】
因为胸平而刚刚失恋的贺缨反应不过来,下意识回复:【哪个前男友?】
白淼淼:……
她只有一个前男友好不好?
薛柔立刻激动起来:【你看到陆神了?!天呐!他回国了?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?】
大学时,陆颢清和白淼淼一个校草一个校花,还是从同一个高中过来的情侣,大一军训时两人就因为颜值过高闻名全校了。作为白淼淼的大学舍友,薛柔也曾是两人的资深CP粉。后来两人分手,她还惋惜了好一阵子。
贺缨也反应过来:【哦,那个我没见过的帅哥。】
贺缨是个网红,和白淼淼在前几年的一次活动上一见如故,并不认识陆颢清。
白淼淼回复:【他对我装作陌生人了。】
擅长脑补的薛柔立刻发来几个哭泣的表情。
【最熟悉的陌生人,好虐啊呜呜呜】
贺缨:【别哭了,老子刚和谢钟离婚说什么了吗?】
薛柔不理她,沉浸在脑补的虐恋小说里,哗哗哗发来一堆。
【淼淼你去把陆神追回来吧!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。他当年对你那么好,一定对你念念不忘。外表的冷漠只是他伪装的保护伞……呜呜呜,好可怜的陆神】
贺缨:【小绵羊你够了啊。你还喜欢他吗?@白淼淼】
白淼淼愣了下,老实回应。
【我也不知道……五年了,大家都变了很多】
五年前的白淼淼住在三层楼的大别墅,而现在的她蜗居在50多平的公寓。
五年前的白淼淼肆意张扬花钱如流水,而现在的她学会了存钱……
陆颢清他,肯定也变了很多吧……
白淼淼的思绪微顿,压抑住自己心里那点想要探究陆颢清近况的念头。
天下男人那么多,分了手的恋人也许应该安静如尸。
白淼淼目前是电视剧 《宝珠》的跟组编剧。《宝珠》讲述了初入职场的珠宝设计师陈宝珠和公司总裁沈维之间的故事,爱情线和职场线并进。
《宝珠》的拍摄地点位于夏城中心的某CBD大楼,剧组租了那里二十天的场地。所有职场戏都集中在这二十天内拍摄。
这剧原本的跟组编剧是编剧组的另一个同事,但她临时有事,便委托白淼淼来替她一段时间。
拍摄地点距离白淼淼的家不远,白淼淼也乐得轻松,欣然答应了。
这天早上九点,白淼淼开着自己的MINI准时到达剧组拍摄的地点——夏城南和CBD广场的C5大楼。
地下停车场里豪车云集,商务气息浓郁。
白淼淼的红色MINI在里面显得格外可爱。
停好车,白淼淼按照群里的消息坐上电梯,按下26楼。
白淼淼在来之前查过了,C5楼是CBD广场的二期工程,建成时间不长。里面以互联网和科技公司为主。
26-29楼都是一家叫翎宸科技的公司。听说这家公司还没有完全搬过来,26楼用不上,便暂时出租给剧组用。
“叮”地一声,26楼到了。
白淼淼走下电梯,前台处公司的标志已经换成了“封美珠宝”。
全玻璃的大门打开,映入眼帘的是极具现代感和科技感的装修风格。整个楼层以银白色的色系为主,明亮大气,一整排的落地窗让室内光线充足,视野开阔。
也许是因为还未投入使用,这里稍显空旷了些。整个区域被剧组划分成了员工区、总裁区、休息区和茶水间。
白淼淼和相熟的剧组人员打了招呼之后找了把椅子坐下。
一天跟组,她没什么事,看了会儿演员们拍戏便无聊地扣起了新做的指甲。
挨到临近中午,白淼淼和导演打了声招呼,想下去透透风。
刚走到电梯门口,白淼淼静静等着电梯下来。
液晶屏幕上数字缓缓下降。
29、28、27、26……
“叮”一声,电梯门开了。
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站在里面。看到电梯外的白淼淼,两人均是一愣。
又遇见陆颢清,白淼淼也怔住了。
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招呼。
陆颢清旁边的高壮男人困惑地看了眼白淼淼,“上来吗?”
白淼淼“嗯”了一声,踏进电梯,走向角落。
“几楼?”陆颢清的声音压低时带着些许的磁性,很容易有ASMR的效果。
他微微侧头,神色疏离,仿佛只是在礼貌地问一个陌生人。
白淼淼扯唇:“一楼,谢谢。”
修长的手指按亮了一楼的灯,电梯陷入了沉默。
白淼淼站在两人背后,觉得这只有三个人的电梯莫名逼仄起来。
高壮男人似乎毫不在意白淼淼的存在,和陆颢清交谈起来。
“告诉你个好消息,我前不久去联基的工厂,听说淮芯在那里的流片失败了。啧啧啧,一千万美金就这么没了。要是5G芯片再失败,那又是几千万美金打水漂……”
白淼淼听不太懂他的专业术语,但从他幸灾乐祸的口吻,大体能猜出竞争对手损失惨重。她不由抬头向陆颢清看过去。
他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,声音清清淡淡:“淮芯的第一代5G芯片已经出了,接下来只是换代,不会失败的。而且别高兴地太早。我们也有流片失败的可能。”
高壮男子满不在乎地轻嗤了一声,语气笃定:“谁不知道你把关的芯片项目流片0失败率?新出的蓝鲸手机CPU跑分也是同级别第一,我算是知道你学校那些人为什么都叫你陆神了……”
陆神。
对啊,他很厉害。当年是保送进的A大,保送通过后除了辅导自己的功课就是自学大学课程。
大一的时候,别人还忙着学习基础课程,他已经跟着老师和学长们进实验室做项目了。连陪自己的时间都很少。
白淼淼心思恍惚,眼睛定定地看着陆颢清出了神。
陆颢清的长相偏斯文英俊,没有太多的凌厉感和距离感,也正因为如此,从高中起和他搭讪的女生就没停过。
他的眼瞳很深,鼻梁高挺,下颌线干净利落,白皙的脖颈处凸起的喉结明显。再往下,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完美比例。
他站得笔直,身形清瘦却不显孱弱。合身的衬衫西裤整洁干净,没有褶皱,左手腕上一枚银色腕表扣在腕骨,手掌自然地插进裤兜,平添几分风雅姿态。
白淼淼知道,他看着瘦,身材却是极好的,腹肌壁垒分明,手臂线条紧实流畅,而且体力也非常棒。
白淼淼从小就喜欢这一款的长相,陆颢清更是此款中的佼佼者。不然高一时她也不至于追那么辛苦。
眼下经过5年时光的洗礼,陆颢清身上不仅没有世俗的铜臭味,反而多了成熟男人的韵味,时间将他的气质沉淀得越发出众。云淡风轻谈论工作的时候,更是帅得人腿软。
妈的。
白淼淼别过脸,暗暗骂了句脏话。
时隔十年,陆颢清这男人居然还是完美戳中了她所有的审美G点。
第3章
三章
到了一楼,白淼淼率先下楼,深呼吸之后,拿出手机打开微信。
三人聊天群的名字已经变成了“青宁巷迎春院头牌”。
白淼淼无力吐槽这个一看就很思春的名字,啪嗒啪嗒打字。
白淼淼:【我又遇到前男友了,就在剧组这里。】
正在办公室午休的薛柔:【啊啊啊!缘分啊淼淼!陆神是不是还那么帅?不过我听说搞研究的人容易秃头。】
贺缨吐槽:【才26就秃头那是肾不好吧?】
贺缨虽然和白淼淼不是一个大学,但对于她那段长达五年的恋情也略知一二。
白淼淼:【……他肾很好,头发也很好。感觉更帅了。】
后面加了几个流口水的表情。
贺缨:【你荡漾了,亲】
薛柔:【更帅了?天呐!那得多帅啊好想看!】
白淼淼:【帅到想困觉】
薛柔懵懵懂懂:【困觉?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?】
贺缨不客气地发出嘲笑:【上床就上床,说那么含蓄干嘛?】
白淼淼:【……文化人的睡,怎么能叫上床呢?】
贺缨发了一串“哈哈哈哈哈”。
【那就do i吧,最近流行这么说】
薛柔丢了个“扫黄”的表情包。
贺缨:【我懂。毕竟你已经五年没有X生活了,很正常。】
薛柔:【T^T,25年都没有的人在这里】
白淼淼诚心地发出请教:【和前男友成为PY这件事现实吗?
和自己的闺蜜讨论了一会儿,白淼淼才发现,自己只顾着欣赏陆颢清的美色,对于他是否单身,什么职业都丝毫不知。
另一边,陆颢清和高川下了地下车库。
高川转动方向盘,对着副驾驶的陆颢清随口道:“刚刚电梯里那个女的漂亮吧?”
陆颢清“嗯”了一声。
一张巴掌大的脸,皮肤细白如瓷,弯眉下是一双勾人的狐狸眼,鼻子嘴巴皆精致。眼波流转间,风情动人。她美的艳丽,也美的嚣张。
没有人比陆颢清更知道她有多漂亮了。漂亮到只要她弯着唇笑一笑,他就恨不能把星星月亮都奉上。
高川对于陆颢清这副性冷淡的样子习以为常,声音却不自觉带了点兴奋:“我刚刚看她一直在偷偷看你,特别在电梯里夸了你。怎么样?够意思吧?”
陆颢清轻嗤了声,“不需要。”
高川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陆颢清年纪轻轻就做了公司的副总裁,身居高位,日进斗金,长相也是人中龙凤。明明是游戏人间的好料子,偏偏活得像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似的。
认识几年,爱慕他的小姑娘不知道多少,他连一个正眼都没有。
要不是听说他在大学谈过,高川真的怀疑他是哪里有问题。
“你看清没有啊?”高川还试着说服,“刚刚电梯里那个真的漂亮,气质也好。”
他猛地一拍大腿,“卧槽!不会是在下面拍戏的小明星吧?”
“那就算了,娱乐圈是非多。”高川喃喃道。
不是明星,是编剧。
陆颢清在心里说。
白淼淼在CBD广场逛了没一会儿,收到了剧组发盒饭的通知。
白淼淼回到拍摄地点,发现大家三三两两地在空桌上吃饭,其中有几个陌生的年轻女生。
旁边工作人员小声解释:“是这边公司的员工,趁着午休来看拍戏。导演也是好说话,就让她们在这吃饭了。”
那几个女生胸口挂着翎宸科技的工作牌,眼里闪着好奇和兴奋的光四处打量。
白淼淼现在没有陆颢清的联系方式,想要知道他的近况只能从旁人入手。
白淼淼心思一动,走过去坐在几人旁边,打开饭盒旁若无人地吃起来。
吃饭间,白淼淼可以感觉到几个女生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。
终于,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请问,你也是来拍戏的吗?”
白淼淼抬起头,露出善意的表情解释:“我是编剧。”
短发女生“哦”了一声,和自己的小伙伴交换了下眼神。
过了会儿又问:“那你知道曾宇他什么时候会来吗?”
曾宇是《宝珠》的男二号,这两天有事情没过来。
白淼淼咽下嘴里的饭,回忆着自己收到的拍戏计划:“应该下周。”
她的话音刚落,那几个女生立刻发出了小小的雀跃声。
“谢谢你啊!”她们几个千恩万谢的走了。
下午,那几个女生下班的时候顺便“经过”了26楼,隔着玻璃看了会儿剧组拍戏。
白淼淼也碰巧“经过”,和几人交谈了几句。
二天,照旧。
三天……
一来二去的,白淼淼很快就从那几个女生口中套出了话。
翎宸科技是一家芯片设计公司,还没有完全从南城迁移过来。前不久上市的蓝鲸手机的主CPU就是他们提供的。陆颢清是公司的副总裁,前段时间刚从美国回来,主要负责公司的技术。
这也是白淼淼会在蓝鲸手机发布会上看到陆颢清的原因。
提起陆颢清,几个女生的脸上都是一脸崇拜,对他赞不绝口,但是她们和陆颢清不在一个楼层,平时也很少见到。
所以关于白淼淼想知道的单身情况——不详。
既然指望不上那几个女生,那只能靠自己了。
白淼淼坐在位置上,一手托腮,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着。
七年前,她和陆颢清来A大报道,一起办了情侣手机号,只有末位不一样。
当初分手,她将两人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。
思忖了会儿,她还是忍不住在微信上搜索了那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。
搜索结果一出来,白淼淼就确认了是他。
他的头像是一片空白,昵称也是简单的“Lu”。
看着“添加到通讯录”的按钮,白淼淼的手指悬在上面半天没有动作。
再次见到陆颢清,她的心里确实冒了点火苗。
可是想到当初分手的场景,还有陆颢清两次见到自己都装作不认识的态度,她又有些犹豫起来。
纠结了一会儿,白淼淼还是决定早死早超生。
如果陆颢清拒绝,就算了。
如果他接受了自己的好友,那——
那就再考虑下一步!
眼一闭心一横,白淼淼心跳加速,按下了“添加到通讯录”。
不过一秒,页面一下跳了。
白淼淼顿时一愣。
居然直接通过了?
点进他的朋友圈,半年内只有一条转发“5G手机上市”的业内新闻,再没有其他。
以白淼淼对陆颢清的了解,他的微信绝对不可能不设置验证就加人。
唯一的可能,是他一直没有删了自己。
一时之间,五味杂陈。
“你已添加了Lu,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。”
白淼淼对着空白的聊天记录页面看了好久,默默地退了出去。
晚上,当陆颢清看到朋友圈那个带着红点的头像时,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他已经有五年没看到白淼淼的照片头像出现在微信了。
点开朋友圈,是白淼淼前两天转发的一则电视剧开机的新闻。
他的微信朋友不多,白淼淼应该是刚加了自己,所以朋友圈就这么显示了出来。
她还来加自己干什么?
陆颢清的心猛地抽了一下。
他想起前两天高川的话,眉心微蹙。
那天在电梯里,他当然也注意到了白淼淼的目光。
可是他也知道,白淼淼只是纯粹在看帅哥罢了。最开始,她看上的不就是自己这张脸吗?
陆颢清抿着唇走到书房,从上锁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本子。
米白色的封面,“作文本”三个字用黑色印刷体刻在上方,右上角一行“平城新中”的小字。
下面“班级”和“姓名”被人用黑色的钢笔字填空。
——高一(3)班,白淼淼。
字迹飘逸,笔锋潇洒,很像她的性格。
陆颢清的目光在白淼淼的名字处顿了顿,轻轻翻开页面。
经历了十年的光阴,原本白色的纸张已经泛黄,呈现出一种老旧的姿态。
如同他们遥远的校园恋情。
白淼淼高中偏科,语文成绩一枝独秀,作文尤其优秀,几乎每篇都在90分以上。一整个学期,只有一篇被气坏的老师打了60分。
因为她把那篇话题作文硬生生写成了一封情书,还是给自己的班长。
饶是再喜欢白淼淼,语文老师还是被她这离经叛道的做派气到了,第一次给自己的爱徒打了及格。
陆颢清翻到那篇60分作文,顺着标题看下去,熟悉的字迹和内容扑面而来,几乎一秒钟就将他带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午后。
15岁的少女迎着光站立,落落大方地当众朗读自己的情书,对下面的起哄声满不在乎。冬日阳光透过窗洒进教室,她浑身都在发光……
“啪”一声,本子被心烦意乱的人合上了。
大掌用力按在作文本上,薄薄的本子硬是被按出了几个凹陷。
手背上四条青筋凸起,指尖泛白。
对于白淼淼写的情书,陆颢清看过无数次,熟悉到几乎倒背如流。
他阖上眼睛,掩盖住里面的波涛汹涌。
说起来是白淼淼追的他,可陆颢清知道,他们的感情从来就不是对等的。
在一起时,两人路上遇到好看的人,他不止一次在白淼淼的眼睛里看到了欣赏,赤、裸裸的,丝毫不加掩饰。
倘若对方是女的也就作罢,如果是男的,他总会目光紧张地盯着旁边的女生。
如果她敢流露出一丝除了欣赏以外的神色,比如喜欢或者爱慕之类,他可能会疯掉。
还好没有,她一直是个挑剔的颜控。
她看得最多的人,还是自己。
可他也是真的不喜欢她欣赏别的男人,哪怕只是外表。
很让人难受。
他有了她,从来就不会有丝毫想看别人的欲望。
在他眼里,世界上的人只有两种:白淼淼和别人。
可为什么白淼淼就不能这样想呢?她有了自己还不够吗?
她明明说过,他的脸和身材都是按照她的喜好长的,她很喜欢。
还有他的手他的声音,全部被那张甜美的唇赞美过无数次。
“为什么你的嘴唇颜色这么好看?像涂了唇膏一样。”
“我想看你的腹肌。”
“刚刚那个人的胸肌好大啊,以后你不要把身材练得那么恐怖,我不喜欢肌肉那么大块的。”
“昨天又有人和我表白了,不过被我拒绝了。长得还没有你一半好看呢。”
女孩子娇气又肆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脑海,像无形的藤蔓一样在这里野蛮生长,纠缠不休,拽得他头痛不已。
陆颢清的唇线抿得很紧,手指几乎要将作文本按穿。
她真的很会甜言蜜语,好听的话张口就来,写成文字也漂亮得让人心动。
可后来,她还是不要他了。
才五年而已,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。
呵。
白淼淼的嘴,骗人的鬼。
第4章
四章
二天,《宝珠》男二的扮演者曾宇进组,在楼下拍一场和女主的对手戏。
曾宇比白淼淼小3岁,浓眉大眼,是很正统的帅哥长相。
白淼淼的第一次做跟组编剧,跟的也是曾宇的第一部戏。
当时他们一个是不入流的编剧,一个是无人知晓的十八线新人,两个菜鸟兴趣相似,就这么惺惺相惜地成了朋友。
如今两年过去,白淼淼从不入流勉强混成了三流,而曾宇则凭借一部大爆的古装剧成了二线,女粉众多,戏约不愁。
比如此刻,剧组拉起的围栏外已经聚集了一些闻声而来的粉丝,兴奋地用手机对着曾宇和女主扮演者拍。
这场戏发生在女主和男主分手期间,男二趁机追求女主。
今天天气很好,阳光给冬日带来了一丝暖意。
白淼淼身穿一件黑色大衣,戴着墨镜在后面静静看着曾宇拍戏。
导演喊“卡”之后,曾宇走过来冲着白淼淼蹙眉,“大冬天戴什么墨镜?”
说完就要去摘她的墨镜。
白淼淼退后几步,出声警告:“你粉丝在这,别乱来啊。”
曾宇放下手,还是看不惯她的样子。
“不是,你怕见人啊?”
白淼淼:……
“我防晒。”
实际上是昨晚失眠了,黑眼圈遮都遮不住。
“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姐姐。”曾宇端详着白淼淼。
一张巴掌大的脸被墨镜遮了大半,皮肤细白如瓷,微翘的鼻尖和娇艳的红唇透露出一股高傲和清冷之气。
“怎么像来抓奸的小娇妻似——”曾宇话说了一半,感觉到白淼淼的身体猛地绷紧了一瞬。
顺着白淼淼脸部朝向看过去,有三个男一女站在C5楼下,门口停着一辆劳斯莱斯。
四人距离他们不算太远,只见几人互相握了手后,其中的一男一女坐上车离开了。
剩下的两个男人在门口谈了会儿便转身回去了。
曾宇见白淼淼还呆呆地看着大楼门口,脸上带着抹怅然,不禁出声:“别看了。你看上的那个有主了。”
“什么?”白淼淼转向曾宇,反问:“你又知道我看上谁了?小屁孩。”
曾宇没好气地说:“目测身高187、年纪不到30,穿灰色大衣黑色皮鞋,长得最帅的那个。”
白淼淼:……
行吧,都对。
曾宇知道自己是颜控,猜出来她在看陆颢清也正常。
——等等!
“为什么说他有主了?”白淼淼快速道。
“他左手中指有个戒指。”看到白淼淼猛地僵硬住的身体,曾宇幸灾乐祸:“让你别戴墨镜吧?什么都看不清……”
戒指……
他们以前都没有买过情侣对戒呢。
大学那会儿,情侣间很流行买对戒戴。可那时候陆颢清没钱,白淼淼怕自己买得太贵他会多想,也就没提。
难怪他都装作不认识自己,原来是有女朋友了。
白淼淼抿了抿唇。
她是个有原则的人,既然陆颢清已经不是单身了,那她就不打扰了。
一直想知道的事有了结果,白淼淼心里的弦猛地松了。
是啊,他这么优秀,有女朋友太正常了。
说不上什么感觉,心里空空落落的。
“编剧来一下。”导演的喊话打断了白淼淼的思绪。
白淼淼应了声走过去,看着导演将剧本的几场戏勾了下,“这几场改成夜戏,我们抓紧时间把它拍了。”
剧组多拍一天的戏就多耗一天的钱,改成夜戏能省时间。
白淼淼点点头,“好,那没什么事的话我现在就去改。”
白淼淼回到26楼,打开笔记本就开始工作。
正在打字的时候,旁边的手机发出了声响。
白淼淼解锁,是贺缨发在三人群的消息。
贺缨:【姐妹们,快来帮我选个男朋友】
后面是三个不同男人的照片。
薛柔:【???】
贺缨:【最近短视频不是很火吗?我们公司打算分配我一个男朋友,组成CP拍短视频,说不定就红了】
薛柔:【!!!你们公司福利好好哦】
贺缨:【快帮我选个帅的】
白淼淼:【????】
白淼淼:【你们公司眼光是不是有问题?不应该分配给你一个女朋友吗?】
贺缨长了一张中性的脸,栗色短发,五官大气,身材高挑,加上她本人也喜欢穿中性的衣服,看上去确实有些雌雄难辨的意味。
贺缨气急:【滚!】
薛柔:【喔哈哈哈!真的哎!别出心裁啊淼淼】
贺缨:【老子X取向很正常,OK?】
薛柔笑得不行:【OK,OK!我觉得3号还不错,高大威猛,和你很搭】
贺缨:【大作家呢?】
白淼淼又把聊天记录拉上去看了遍照片。
说句实话长得都还行,但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。
白淼淼:【就3号吧。另外两个和你在一起我会分不清攻受】
贺缨:【………】
贺缨:【其实我也觉得,那两个看起来还没老子man】
贺缨一锤定音:【那就3号吧!烦不了了】
三个人又围绕着分配的男朋友聊了几句,白淼淼想到自己,不免丧气。
白淼淼:【你们公司还招人吗?你看我行不?】
贺缨愣了下,飞快打字:【凭你的脸当然行啊!但是分配男朋友就算了吧】
想起这几年的事,贺缨义愤填膺。
【你自己说说看,这几年这么多男人追你。你看上过一个吗?】
白淼淼委屈:【我颜控啊】
追她的人不少,可接触几次下来就没有然后了。就算脸是帅的,可白淼淼总能很快找出别的缺点,瞬间丧失兴趣。
贺缨的吐槽一个接一个:【何止啊?你TM是颜控 声控 手控!】
薛柔弱弱地插话:【淼淼你不是想重新联系陆神的吗?】
白淼淼停顿良久,缓缓打字:【他貌似名草有主了】
安静了几秒后,屏幕立马被一大串安慰和彩虹屁刷屏。
两人将白淼淼夸得天上有地上无,犹如天仙下凡。
真不愧是闺蜜。
白淼淼感动不已,顺手发了个“朋友请喝茶”的中老年表情包,并将群名改成了“情比金坚姐妹花”以示感谢。
也许是怕白淼淼心情不好,贺缨一连几天都来找白淼淼。
有时在白天,有时在晚上。
几次下来,剧组的人都知道白淼淼有个网红闺蜜常常来找她。
这天下午,剧组的一个演员助理急匆匆找到白淼淼。
“编剧,你那个朋友的车好像蹭了。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在车库看到她了。”
白淼淼道了声谢,一边打电话给贺缨一边往车库走。
按照贺缨电话里的话,她很快就达到了剐蹭现场。
现场除了贺缨和她的车,还有一个高个男人正背对着她打电话,旁边是一辆黑色的奔驰,车身上有道长长的刮痕。
白淼淼小声问贺缨:“怎么回事?”
贺缨也苦恼得不行:“我停车时在打电话没注意,正好他要出来,就碰上了。”
说完叹了口气。
白淼淼清了清嗓子,打算和车主商量私了算了。这么点刮痕,也犯不上走保险。
男人打好了电话,转身面向贺缨开口:“这辆车是我朋友的,他马上下来——”
他停住,目光转到一旁的白淼淼身上,表情变得有些兴奋起来,“哎,你是不是在26楼拍戏的?”
白淼淼困惑地眯起眼睛,“你是……”
她有些脸盲,长相不特别的人很难记住。
高川连忙道:“我们前几天在电梯里见过。我和我同事一起的,还记得吗?”
经他一提醒,白淼淼想起来了。
是那天和陆颢清在一起的人。
那这辆车……
“对了,这车也是我同事的,你应该有印象吧?”
高川在心里兴奋地搓起了手,这位美女那天盯着陆颢清看了那么久,肯定有印象。
要是两人能因此搭上线,那今天这车蹭的也值了。
白淼淼有点不想见陆颢清了,开口道:“我和我朋友还有事,要不——”
“——哎!他来了!”
白淼淼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打住了,身后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。
皮鞋踩在水泥地上,在空旷的车库很清晰。
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,白淼淼深呼吸了一口气。
没什么的,既然他想当陌生人,那自己配合就好。
贺缨早就转身看到了陆颢清的模样,下意识就去拽白淼淼的胳膊,挤眉弄眼地示意她。
白淼淼浑然不觉。
很快,脚步声在她的背后停住了。
“不好意思啊,这位先生。我不小心蹭到你车了。”贺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。
白淼淼认命地叹口气,转过身来,嘴角挤出一个虚伪的弧度。
“哎呀没关系!就蹭了一点,不碍事不碍事。”高川两步走过来,急匆匆开口。
陆颢清的目光在车上停留一秒,转移到白淼淼精致的脸上,声音平静:“你朋友?”
白淼淼点点头,“是。”
陆颢清“嗯”了一声,“没关系。我来处理。”
贺缨和高川看到两人的样子,完全愣了。
高川率先反应过来,诧异地看着两人:“不是,你们认识?”
陆颢清没有说话。
“高中同学。”白淼淼说了个不会惹到麻烦的关系。
高川两掌一拍,“哎呀我说呢!”
难怪两人见面有那么点不对劲,原来还有一层关系。
他乡遇故知,真是妙啊!
“那我们几个可真是有缘了,你说是吧?”高川笑眯眯地看向贺缨。
贺缨呆呆地点了点头。
白淼淼的高中有这么一个极品,居然没有被她拿下?
这脸、这身材、这声音……
简直完美。
“既然大家这么有缘,不如我们晚上一起约个饭?我请我请!”高川兴冲冲地提议。
“我——”
“我——”
白淼淼和陆颢清同时开口。
“你什么你!”高川皱眉,“最近项目又不忙,你一个孤家寡人有什么事?和老同学吃饭叙旧怎么了?”
孤家寡人?
白淼淼怔怔地看向陆颢清的左手。
骨节分明的中指上,一圈银色的素净戒指。
简单大方,是他会喜欢的款式。
“我记得你要出去见客户。”陆颢清提醒高川。
高川“嗨”一声摆摆手,“我已经另约时间了,没事。”
“怎么样,两位美女?”
白淼淼抬起头,对上陆颢清的眼睛。
对视几秒,她笑了,狐狸眼也跟着弯起来。
“好啊。”
吃就吃。
翎宸科技下班后,白淼淼也和剧组的人打了招呼,将剩下的工作带回家做。
陆颢清和贺缨的车都送去4S店内处理了,他们分别坐高川和白淼淼的车到了餐厅。
车子不太好停,白淼淼开到了远一点的地方才找到车位。
再走回餐厅,陆颢清正站在门口的位置,黑衣黑裤,身姿清隽,气质出众,目光隔着街道遥遥凝住白淼淼,看不清神色。
“好踏马帅的一男的。”贺缨小声嘀咕。
“淼淼啊,这男的完美符合你要求啊。这斯文禁欲的感觉,绝了!”身为白淼淼的闺蜜,贺缨深知白淼淼的审美标准,立马撺掇她行动。
“他是我前男友。”白淼淼平静地说。
贺缨愣了两秒,“你那个初恋?”
“沃日。难怪追你的那些你一个都看不上。绝了绝了……”贺缨小声感叹。
她见到薛柔口中的“陆神”,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小绵羊一提到他就花痴崇拜脸。
“他同事刚说他单身啊。”贺缨蹙眉,“别说姐妹我不够义气啊,一会儿我去打听清楚,要是单身就……”
她“嘿嘿”了两声,意思不言而喻。
说话间,两人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。
这家位于市中心的私房菜馆,外表是一栋别墅,坐落在一群复古建筑群中,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。
白淼淼来夏城几年了,竟没有听说过这一家餐厅。
“进去吧。”陆颢清等两人走近,率先带头进门。
门口的服务员为几人拉开大门,带着三人往楼上走去。
包厢里,高川正拿着pad在看。
“哎,你们来了。”他打了个招呼,将pad递到贺缨手里,“你们看看再点些什么。”
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开私房菜馆,菜品价格肯定是不便宜的。
贺缨随意加了个菜就将pad还给了高川。
下单后没两分钟,有服务员来问是否有忌口或者其他要求。
贺缨和高川同时开口:“不要葱和香菜。”
说完两人俱是一顿。
高川笑了下,“我替我们陆总说的。”
贺缨也笑了,“巧了,我替我闺蜜说的。”
高川“哈哈”了两声,“那真是太有缘分了,连忌口都一样。”
白淼淼扯了下嘴角,沉默不语。
哪里是一样?陆颢清从不挑食,这些都是自己的饮食习惯。只是后来在一起久了,他便也习惯了自己的习惯……
服务员记录下来,接着问道:“那请问辣椒呢?”
——贺缨:“重辣。”
——高川:“不要辣。”
高川笑着说:“哎呀这次可不一样了。陆总他胃不好,不能吃辣。”
白淼淼一愣,下意识地看向陆颢清。
她尤其喜欢酸辣口味的东西,每次醋和辣椒都要放很多。
以前陆颢清都是和自己一起吃的。
他现在……胃不好了吗?
贺缨连忙道:“当然当然!那就不要辣了。”
服务员应好,退了出去。
“陆总手上戴着戒指,是和女朋友一对吗?”贺缨轻咳了两声,直奔主题。
陆颢清牵了下唇,语调平缓:“我没有女朋友。”
高川嫌他说得太少,迫不及待解释:“还不是因为想扑上来的小姑娘太多,戴个戒指方便点。”
说罢摇摇头,惋惜不已:“唉,我想也有这种烦恼。”
贺缨没忍住笑出声来。
高川是做销售的,很会调解气氛。
在他的带动下,这顿饭吃得和睦融洽,贺缨更是被逗得前仰后合,恨不能当场和他称兄道弟。
一顿饭结束后,高川得知白淼淼和陆颢清住一个小区,立马安排他们两个一起走,自己送贺缨回家。
下楼时,两个女人走在后面。
贺缨快速从包里翻出一个方形的小东西,神神秘秘地递给白淼淼。
她暧昧地眨了眨眼:“我就剩一个了,你们悠着点啊。”
第5章
五章
出了饭店的门,四人兵分两路。
白淼淼带着陆颢清往自己MINI的方向走。
一路无言。
到了目的地,陆颢清很自觉地坐进了驾驶位。
“我来开,你喝了果酒。”
白淼淼怔了下,跟着坐进了副驾驶。
扣好安全带,她朝旁边的人看过去。
陆颢清长手长脚的,车子空间顿时显得小了起来。
他不甚在意,熟练地倒车,往两人小区的方向开。
白皙的手掌贴着黑色方向盘,五指修长,骨节清晰,银色腕表在黑暗中泛着光泽。
白淼淼盯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发了会儿呆,终于想到了个话题打破沉默:“要导航吗?”
这里离小区挺远,她也是导航过来的。
“不用,我认识路。”
白淼淼“哦”了一声,目光转向窗外。
夜色中,街道霓虹耀眼,路人行色匆匆。
脱离了高川的插科打诨,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沉默下来。
陆颢清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旁边放空的人。
一身墨绿色的大衣,衬得她露在外面的皮肤越发白腻,茂密的棕色卷发长至胸口,侧脸线条精致,鼻尖微翘,嘴唇红润,再往下,是修长的脖颈。
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在整个车厢蔓延开。
陆颢清收回目光,慢条斯理地出声:“剧组元旦放假吗?”
白淼淼转过脸,和他在后视镜对视了一眼。
“不放假。但是我要回平城一趟。”
白淼淼眼睛带了笑意,“回新中演讲,顺便做新书签售。”
白淼淼的新书《漫长的小时光》是一本讲述男女主角双向暗恋的校园小说。她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了,小说很受高中生群体的欢迎。
前一段时间学校的老师联系自己,想让她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们做个演讲。
白淼淼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,想顺便回去看望自己的老师。她的语文老师李老师,可以算是自己的恩师了。
陆颢清闻言,眼神逐渐柔和下来,“那很好。”
气氛似乎变得融洽起来。
白淼淼将头发撩到耳后,回想起来也忍不住感叹:“是不是很惊讶?我一个被老师当反面教材的人居然要回学校演讲了。”
白淼淼并不是一个传统的好学生,本身长得就很惹眼,还大张旗鼓地追陆颢清,将学神拉入早恋的漩涡。把班主任气得不行。好在后来两人的成绩没有下滑,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
陆颢清也想起了两人的高中时光,唇角弯起一个弧度:“你考上了A大,很优秀。”
“那都是你的功劳——”白淼淼止住了话头。
按照她的高中成绩是考不上A大的。她除了语文优秀,其他科目都一般般。但后来她全国作文竞赛拿了一等奖,李老师便推荐她去参加了A大的自主招生考试。
也许是她的狗屎运真的很好,考试竟然通过了。按照当时A大自主招生的政策,只要她高考分数能达到本一线就可以被录取。
自主招生通过后,白淼淼几乎是被陆颢清一手带进了A大。只是她的分数够不上中文系,被调剂到了历史系。
陆颢清也想到了自己辅导白淼淼功课的那段时光,唇角微微翘起又很快落下。
那段时间,他逼得白淼淼有些紧了。
他害怕白淼淼考不上一本线去不了A大,对她功课抓得很严格。
可白淼淼随性惯了,哪里受得了他的逼迫。
有一次,她又一次心不在焉,他忍不住说了她,训责她根本就没有想好好考A大。
白淼淼气得当场就走了,放学也没有等他。
二天清晨,他在两人平时相约的路口等了好久也不见白淼淼,心中怅然。
想她肯定是生了气不愿再和自己一起上学了。
当时两人一个文科一个理科,并不在一个班。
他到学校后,特意从白淼淼班级经过,并没有看到白淼淼的人。
一直到早自习过了一半,他才从窗户看到走廊上的白淼淼正慢吞吞地往自己班级走。
早自习一结束,他就迫不及待地去白淼淼的班级找她,想和她道歉。
走到她的班级门口,他一眼看到平时神采奕奕的少女正精神不佳地趴在桌子上,哈欠连天。
白淼淼的同桌率先看到了他,戳了戳白淼淼的胳膊。
白淼淼抬头,站起身来朝门口走。
他看着白淼淼一路气鼓鼓的样子,几乎以为她要来和自己说分手。
到了跟前,女生撅起嘴瞪他,半委屈半抱怨:“我昨天背书一直背到1点,困死了!”
他的眼睛一热,差点忍不住当众抱住她安慰。
是他太着急了。
他声音低低地道歉:“对不起。”
“我只是很想和你在一起。”他轻声解释,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。
陆颢清早就知道,自己的大学生活不会轻松。因为家庭的原因,他必须要比别人更加努力才行。
他想要出人头地,想给她一个好的未来保障,这些都决定了他的生活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辛苦的。
可白淼淼呢?
她的人生没有烦恼,也没心没肺惯了。
如果两人不在一个大学,见面的时间会变得更少。
依照白淼淼的性格,这种情况下她十有八九会和自己提分手。
可他受不了这个。
陆颢清的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,“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,不用感谢我。”
白淼淼心情很好地继续叙旧:“你后来还有回过新中吗?现在学校门口不准摆小摊了……”
话题就这么不知不觉中地打开了。
陆颢清一路开车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,停在白淼淼的车位。
“好了,你上去吧。我自己走回去。”他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。
“等下。”白淼淼叫住他。
陆颢清的动作一顿,转头,灼灼目光盯住她。
白淼淼握紧拳头,大胆地和他对视:“要……上去坐坐吗?”
25岁的白淼淼,显然比十几岁的她成熟得多。
神情天真,坦荡纯情,偏又带着丝妩媚诱人。
车里昏黄的灯光朦胧,将气氛渲染得越发暧昧。
夜黑风高,孤男寡女。
方寸之地,分寸难握。
陆颢清的目光从她妖艳的狐狸眼下滑到露在外面的左耳根。
小巧莹润,肤白似雪。
那里有颗很小的痣,他的唇曾迷恋地覆上去无数次。
陆颢清的眼一沉。
他知道,他现在很危险。
她给的诱惑太大,如最香醇的琼浆玉液。
可只要他这个酒鬼贪杯,那就成了毒酒,会让他万劫不复。
你忘了自己五年前是怎么过来的吗?!
心里有个声音重重反问。
“不了。”他绷紧了唇线,语气僵硬。
白淼淼顿了顿,轻声问:“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?”
当年是自己提的分手,他是不是到现在还很介意被甩这件事,不想和她发生任何的牵扯?
陆颢清平静地摇头,声音略低:“不讨厌。”
他只是在克制,压抑自己的心魔。
他已经不是那个贫穷又无奈的大学生了。
她再敢靠过来,他不可能像五年前那样,对她的分手说“好”。
白淼淼松了口气,倾身缓缓靠近驾驶座上的男人,琥珀般的眸子眨了眨,语调暗昧。
“那如果我说我想和你接吻,你会觉得我有病吗?”
话音刚落,车内氛围猛地凝滞起来。
她的睫毛卷翘,眼神无辜又魅惑,身上的香味袭来,夹杂着果酒的甘甜。
陆颢清的眼神暗沉,颊边肌肉颤抖了下,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和急促的呼吸都在暗示——他正在强烈地忍耐着什么。
他的拳头握起又散开,几乎是用恶狠狠的目光在盯着白淼淼。
仿佛下一秒,他体内就会跑出一个野兽。
白淼淼的心剧烈地颤了下,她咽了下口水,正要开口说算了。
“——不会。”陆颢清深呼吸了一口气,将自己强烈到快要爆发的个人情绪重重按捺下去。
在白淼淼开口前沉沉拒绝:“但我不会同意。”
陆颢清的胸膛微微起伏着,气息不稳。
他太了解白淼淼了。
——她是见色起意。
——他却是情根深种。
“白淼淼,别招惹我。”
“我已经不是十六岁时的我了。”
离开前,陆颢清丢下两句话。
白淼淼坐在车里,看着陆颢清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车库的尽头。
一向挺拔沉稳的身姿,这次却连背影都透着一股焦躁。
白淼淼心里也烦躁起来。她第一次被拒绝地这么彻底。
刚刚有一秒,她甚至怀疑陆颢清要掐上自己的脖子。
从包里翻出烟和打火机,她打开车窗,熟练地点燃香烟。
细细一支烟含在双唇,一吸一吐间,猩红火光明明灭灭,烟雾缭绕,将她的面容也氤氲地模糊。
两人分手时的场景重现脑海。
在一起五年,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陆颢清情绪失控。
那天的他红着一双眼,低低的声音里有哀求:“淼淼,不分手好不好?”
父母和陆母的脸轮番在白淼淼的脑海中出现,20岁的她还太年轻,解决问题的方式也简单粗暴。
在麻烦和压力接二连三找过来时,她只想快速结束这样的憋屈。
那日的蝉鸣刺耳,他们站在陆家长安巷的路口,巷路两旁的梧桐开得极盛,繁复的枝丫树叶落错,挡住了烈日骄阳。
她穿着一身白,铁了心要分手。
陆颢清在她的强势下沉默了很久,哑着声音说了声“好”。
白淼淼得到了答案,转身就走。
伴随着一路聒噪的蝉叫声,她轰轰烈烈的初恋彻底宣告结束了。
在一起的五年里,陆颢清对她好得没话说,可两人之间第一次亲密的事情全部都是白淼淼主动。
一次牵手、第一次接吻、甚至第一次生命大和谐。
白淼淼有时候恍惚会觉得,陆颢清不是在对“白淼淼”好,而是在对“陆颢清的女朋友”好。
这个人可能是白淼淼,也可能是赵淼、孙淼,或是任何叫“陆颢清女朋友”的人。
上了大学后,陆颢清甚至比高中还要忙上许多。
他有做不完的实验,写不完的报告,一个接一个的比赛。
分手前的那个学期,两人更是连约会都寥寥。
恋人还是朋友,有什么区别吗?
既然这段感情是由自己死缠烂打开始的,那也由她说结束吧。
她放他自由,让他自己选择喜欢的女生。
为了表达自己坚定的立场,白淼淼删除了陆颢清所有的联系方式。
不是没有想过分手对陆颢清的伤害,可每次一有这个念头,她就会想:也许陆颢清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,他只是习惯了自己的存在而已。
白淼淼的人生信条:她可能会喜欢很多人,但永远最爱自己。
后来大三开学,她一直没在A大遇到过陆颢清。
再次看到他的名字,是在学校官网公布的赴美交换生名单里。
白淼淼知道,陆颢清一直想做最好的芯片。而大学那会儿,美国的芯片设计在世界遥遥领先。
知道他还在沿着自己的康庄大道往下走,她真的为他开心,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。
陆颢清的目标是星辰大海,若为她一个渣女留在国内实在不值。
静静地抽完一支烟,回忆也结束了。
陆颢清大概真的很恨自己。
她以为过了五年,这些都过去了。
原来没有。
白淼淼自嘲一笑,拎包下车。
走进电梯,按下自己的楼层,退到一边。
一楼上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,见到电梯里的她,眼底闪过一抹惊艳。
上升中途,男人将电梯门当成了镜子,几次从里面偷看白淼淼。
白淼淼本来就心情不佳,眉目一冷,一个眼神扫过去,双手抱胸,神色不善。
男人顿觉失态,老实站好,眼睛不再乱瞟。
回到自己不到60平的单身公寓,白淼淼踢掉高跟鞋,径直去了浴室。
洗好澡出来,导演在微信群里叫白淼淼一起讨论明天剧本。
工作结束,已是凌晨时分。
小区的住宅楼一片漆黑,远方市中心的写字楼却是灯火通明,隔了几条马路的商业街闪着五彩霓虹。
大城市的夜晚,总是这样多姿多彩。
城市慷慨亮整夜光,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。
一转眼,已经十个四季轮回。
二天,白淼淼被闹钟吵醒。
“情比金坚姐妹花”的群里已经轮了好多条消息。
贺缨:【重温旧梦的感觉怎么样?是不是干柴烈火、激情四射?】
薛柔:【淼淼可能还没起床呢】
贺缨:【这么疯狂吗】
后面跟了几个猥琐的表情包。
不好意思,真是让你们失望了呢。
白淼淼没有回答,用更改的群名给了两人答案。
——“姐妹一生一起走,谁想男人谁是狗”。
第6章
六章
看到这个杀气腾腾的群名,群里瞬间沉默了。
半晌,薛柔瑟瑟发抖:【这个群名让我害怕】
贺缨撇清关系:【男朋友是公司分配的,雨我无瓜】
两人没有多问,从白淼淼欲求不满的态度中已经了解了一二。
作为姐妹,多说无益。
两人双双送了份大红包以示安慰。
白淼淼欣欣然收下了。
三人约好,这个周五等薛柔下班一起去喝一杯。
没过一会儿,贺缨在群里问。
【我这儿有一个帅哥,非常符合你的审美,要不我周五带过去给你们康康?】
贺缨之前就想把康饶介绍给白淼淼了,只是他还在上大学,年纪小不说,经济实力也不如白淼淼。
贺缨怕白淼淼会觉得自己在包养小狼狗,便没有行动。
眼下,既然旧梦不能重鸳,那还不如赶紧拥抱新生活。
忘掉一个人最快的方式就是和一个新的人在一起。
况且,康饶真的挺不错的。
虽然气质上不如陆颢清,但两人的五官却有几分相似。
在见过了陆颢清后,贺缨越发肯定康饶会是白淼淼喜欢的款。
天下男人那么多,何必单恋一棵树?
可是白淼淼很快拒绝了。
【抬头睁大眼睛看群名!!!】
【请让我做个安静的美少女,谢谢】
周四那天,剧组要拍一场夜戏,需要强烈的情感爆发,可女主演不知怎么了迟迟进入不了状态。
频频NG之后,导演让大家都休息一下,单独给女主演讲戏。
等拍好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。
收工之后,白淼淼和责编对了一下第二天的拍摄通告,确认剧本没有问题之后才回了家。
洗澡护肤吹头发等一系列事情结束,直到凌晨3点,她的背才躺在了床上。
二天早早被闹钟叫醒,白淼淼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。
在剧组呆到中午,白淼淼确认今天接下来的剧本没有问题后,和导演请了假回家。
她迫切地需要补眠。
哪成想,这一睡,就梦到了高考后的暑假。
那时候,白淼淼的父母对她实行放养政策,只要每晚门禁前回家就可以,其余一律不管。
白淼淼除了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出去玩,就是去陆颢清的家里找他。
陆颢清家和她离得很近,只隔了一条马路。
那时平城那片的城市规划还没有完成,一条马路,两边的风景却是大相径庭。
白淼淼家的那边,是新兴的商业大厦和高档住宅。
陆颢清那里,沿着一条长安巷林立的是老旧破的楼梯房,因为租金便宜聚集了大量的外来打工人员,鱼龙混杂。
陆颢清的爸爸早逝,妈妈常年在外地打工不在家,而陆颢清平日要给一个初中生当家教,就把家里钥匙给了白淼淼,方便她过来。
十八岁成年礼的时候,白淼淼的狐朋狗友们不怀好意地送了她一沓影片。
她坦然收下,抱着它们去了陆家。
陆颢清本不愿意和她一起看,被她磨得只能答应。
客厅的窗帘被拉上,老式的DVD机亮着指示灯。
电视机上显示一屏幕的英文字,白淼淼懒得看,直接按了快进。
是外国片,男女主的身材很好,一开始就直奔主题。
白淼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
居然……是这样的吗?
那个好丑啊。
才看了几分钟,电视就被陆颢清关掉了。
白淼淼问:“你不好奇吗?”
陆颢清的声音有些僵硬:“别看。”
他对电视里女人的身材不感兴趣,也一点都不想她看别的男人那里,即使是演员也不行。
白淼淼的脸上挂着狡黠的笑:“不看就不看,那你的给我看。”
她穿着吊带短裙,一双狐狸眼勾人,说的话大胆又直接。
陆颢清顿了几秒,无奈点了点头。
她很喜欢他的身体。
一开始是看,再后来是摸。
他的腰精瘦,腹部肌肉紧实,手感很好。
十八九岁年纪,场面渐渐失了控。
陆颢清将白淼淼压在沙发上接吻,两人都乱了呼吸。
“你想要吗?”白淼淼眼尾勾着,双目沁了水般,像从聊斋里跑出来的狐狸精。
陆颢清艰难地微微退开一点。
说不想是假的,他这个年纪,白淼淼又是他这么喜欢的人。
可是不行。
“淼淼。”他喘着气,低沉的声音满是隐忍:“等你再大一点……”
他一个男人,没什么关系。
可是他怕白淼淼以后后悔。
他不能不为她考虑。
白淼淼白腻的胳膊搂着他的肩,红润的唇在他耳边吹气:“我不大吗?”
陆颢清的耳朵彻底变成了红色。
他知道她的身材有多好,少女的胴体,要熟未熟之际最诱人。
“淼淼,再等等好不好?”他小心哄着。
白淼淼被他的拒绝气到了。
她“哼”了一声,立即离开他热腾腾的身体。
“不等!”她恼羞成怒了。
这简直是对她这个大美女的羞辱。
于是故意气他:“我找别人——”
“——白淼淼!”
陆颢清粗暴地打断她,言辞狠厉。
他的胸口起伏着,脸色黑得可怕,被她的口不择言气到丧失理智。
他一把将人拉到身上,再次堵上她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唇。
“你后悔也没用了。”他狠狠警告她。
白淼淼确实有丝后悔了。
她没想到第一次会这么痛。
可是自己撩的人,跪着也不能认输。
她也不知道两人做了多久。
地点从沙发换到了卧室的床上。
他的卧室没有空调,窗户开了条缝,电风扇呼啦啦地转着,可一点用也没有。
房间的温度很高,白淼淼又热又痛,汗湿了一片。
他不知疲倦,她苦不堪言。
被他变换着姿势,不知时间。
在又一次被翻过身的时候,她的眼角瞥到窗外。
天空布满漂亮的彩霞,一轮红彤彤的夕阳要落未落。
竟然已经是落日时分了。
靠,这么久!
她扬起头,恨恨地咬了他一口。
直到夕阳余晖渐渐变得稀薄,他终于结束了。
空气中汗液体、液交织的味道让白淼淼有些无所适从。
陆颢清细密的吻不断落下来,一点也不介意她身上的汗滴。
“淼淼,我会一直对你好的。”他在她的耳边说。
低低的,如承诺一般。
这么多年过去,感官上的感觉早就记不清了。
可那天傍晚的夕阳彩霞,白淼淼却始终忘不掉。
那日的天色漂亮得惊人,带着一种悲壮磅礴的美。
当又一次梦到那个布满彩霞的天空时,白淼淼从梦中惊醒。
拉开严密的窗帘,外面也已是桑榆暮景。
只不过和那天的景色完全没法比。
夏城冬天的黄昏总是短暂,暮色昏沉,似乎下一秒就会进入夜晚。
白淼淼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,心中自嘲:是年纪大了么?居然开始做春梦了。
不,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接触男人了。
白淼淼想了想,打了个电话给贺缨,让她晚上把人带来。
四人约在一家名叫YUE的清吧。
复古的装修风格,光线昏暗,环境慵懒,驻场小哥声音低磁。
总共两层楼,四人选择了一楼的卡座。
清吧小姐姐极力推荐一款叫“情书”的新酒,说会给人带来初恋的感觉。
白淼淼从善如流地点了一杯。
其他人都点好后,贺缨又加了薯条香肠等小食。
小姐姐拿着菜单离开,贺缨开始给另外两人介绍。
“这是康饶,这是我的朋友白淼淼和薛柔。”
白淼淼眯了下眼,打量对面的男人。
短短的头发,衬衣针织衫和牛仔裤,五官俊秀,皮肤白皙。
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,眉眼真的有几分像他。
大学时的他。
“你多大了?”白淼淼定定看着他。
他身上还带着学生气,和贺缨公司那帮网红不一样。
“20。”康饶顿了顿补充,“我大二。”
“20……”白淼淼小声感叹,“真好啊。”
白淼淼随手脱掉大衣,里面只有一件吊带黑色长裙,长及脚踝,裙摆点缀银丝,走动起来如水波在晃动。
她本身长得美,今晚又特意装扮过,这美色就有些过甚了。
胸大腰细腿长的身材被衬托得淋漓尽致。
脖颈和胸口的肌肤露出来,白得晃眼。
康饶的脸渐渐热了起来。
还好这时候他们点的东西来了,将他的尴尬缓解了几分。
“第一次来这里?”白淼淼看他似乎不太适应,出声问道。
康饶点了点头。
白淼淼红唇一弯,玉葱般的手端起酒杯,主动和他碰了个杯。
“没事,让你贺缨姐姐多带你来几次就习惯了。”
她漂亮的眼睛透着调笑,康饶的脸一红,喝得急了差点呛到。
于是脸更红了。
白淼淼轻笑了几声。
康饶更觉丢脸,窘迫不已。
贺缨瞪了白淼淼一眼以示警告。
“不好意思,我去趟洗手间。”康饶匆匆离开。
他一走,剩下的三个人立即八卦起来。
贺缨:“怎么样?帅吧?”
白淼淼耸耸肩,不置可否。
薛柔点头:“帅啊帅啊。就是年纪有点小。”
贺缨摆摆手,“年轻好啊,精力旺盛小狼狗。”
她朝白淼淼挑挑眉,“怎么样?考虑一下。”
白淼淼抿唇笑,和两人挨个碰杯。
“挺好的,我就不耽误人家了。”
YUE的二楼,两个男人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交谈。
“这次回来不走了吧?”和舍友难得一见,刘文炎很是开心。
陆颢清摇摇头:“不走了。”
刘文炎:“你们最近很牛逼啊,听说国外的手机都在用你们的CPU。”
陆颢清摇摇头,“只是中低端的手机市场,高端市场还打不进去。”
“牛逼牛逼。”刘文炎连连感叹,“现在都在搞5G了吧?还是做终端?”
陆颢清说到专业,嘴角微勾:“第一代芯片已经好了,就等明年上市。现在在做第二代,打算将AI独立出来做。怎么样?有没有兴趣?我们还在招人。”
刘文炎笑:“你饶了我吧。我虽然也在AI(人工智能)行业,但硬件早就不记得了。”
他和陆颢清同为A大微电子专业的学生,毕业的时候转行做了软件。
“唉,你们公司给应届生多少?”刘文炎好奇。
“硕士。”陆颢清比了个3的手势。
刘文炎点点头,“还行了。我们大学毕业那会儿的薪水是真TM低。”
同为A大毕业生,眼看隔壁软件的拿着自己几倍的薪水,干的活还不如自己多,任谁心里都不平衡。这也是他们专业大多数人转行的原因。
“我们班那么多人,坚持做EE(电子信息)不超过5个。也就你一个还在做芯片。”他摇摇头,“我们大多都转CS(计算机科学)了,老陈那个逼都去搞咨询了……”
说起大学同学,刘文炎真心佩服的就陆颢清一个。大学时就次次拿国奖,把实验室当宿舍。毕了业又能耐下心做芯片,还一路做到了现在的位置,产品远销海外,实在是牛。
陆颢清不以为意:“我专一。”
“卧槽。”刘文炎笑骂了句。
说到专一,他不由想到了白淼淼,脸色一凛,“你不会还想着她吧?”
作为舍友,陆颢清那段瘦得不成人样的时光他是亲眼看到的。
陆颢清唇线抿得很紧,垂眼:“没有。我们已经没关系了。”
刘文炎松口气,和他碰杯:“那就好。”
“其实后来你出国以后,白淼淼被骂得挺惨的。”
陆颢清抬头,皱眉:“骂?为什么被骂?”
刘文炎一愣,顿觉失言。
在陆颢清压迫的目光下,他硬着头皮解释:“还不就是把你甩了。学校里的人都说她拜金、嫌贫爱富什么的——”
“她没有。”陆颢清打断他,声音沉了几分。
她只是不喜欢自己罢了,和拜金有什么关系。
刘文炎干笑两声:“过去了过去了。我们学校也是挺八卦的呵呵。”
他们分手后,有人看不过去在贴吧发帖实名diss白淼淼,说她是渣女。当时刘文炎出于对朋友的义气,看白淼淼也有些异样。
“哎这清吧里漂亮的小姐姐还是挺多的哈。”刘文炎生硬地转移话题,目光四处转悠。
在移到一楼的某处时,他猛地怔住了。
见了鬼了!那个黑裙子的女人怎么那么像白淼淼?
刘文炎的脑子飞速运转,想找个理由换地点。
可是晚了。
他对面的男人也已经发现了。
陆颢清的脸色发黑,目光像要杀人。
前几天还说想和自己接吻的女人,此刻穿得风情万种,正和对面的年轻男人喝酒。
陆颢清手背上的青筋渐渐隆起,看楼下女人的笑容分外刺眼。
“抱歉我去个洗手间。”白淼淼和三人说了声先行离座。
她解决完个人问题,对着镜子补妆,头发全数撩到背后。
刚刚喝得有点多了,现在脚步都在发飘。
是时候回家了。
白淼淼走出洗手间,打算和三人说声就此散伙,各回各家。
刚走到拐角,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以雷霆之势扣住了自己的手腕。
力气之大,白淼淼的骨头都在疼。
她震惊地抬起头,和陆颢清冰冷的眼神对个正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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